绮礼我嫁吾神俺命
ALL绮礼ALL无节操向,最近墙头all克莱恩all,又在着迷琴酒与柯南同人中

[永研]黑山羊

対象a:





永近回到家,抬头就望见金木又在厅捣弄那盏老灯。


灯是他们为新租的房子一起置办东西时在二手市场看见的。单从造型就看得出,这灯已经相当有年头了,虽然的确是亮度尚且适中,大小正好合适,但比起在边上排列纵横各式各样的灯具,这个复古款怎么也算不上是最佳选择。永近是不懂它的魅力在哪里,但看到金木追着那略微发黄的灯罩不停游走的目光,他就买下来了。


对方把它带回家后弄干净,就小心翼翼把它搁在了厅中挺显眼的一个地方,把自己看书的位置挪到了它边上。关于这灯,金木从没有多说过什么,但他似乎的确是挺喜欢的。只可惜灯不争气,用了没几天就开始隔三差五地罢工。据永近观察,除了灯丝快要燃断了之外,这灯还有接触不良的问题。前者因为找不到匹配的替换零件只能干瞪眼,后者通过定时矫正,还能挽救一下。


所以那段日子里,隔三差五,永近就会看到金木坐在沙发边上默默地跟灯泡较劲。


 


 


“又出问题啦?”


永近进屋换好鞋,把双肩包往角落一搁,晃到厅里来。金木现在的观察敏锐度远不如身为喰种时候的状况,拧灯泡又拧得无比专心致志,直到永近出了声,他才反应过来。


“回来了?”他抬头,答非所问。“今天好晚啊。”


“教授老头今天把我留下来,扯东扯西了半天,最后才问我,有没有意向毕业之后当他的助教。我说志在四海,回绝掉了。”永近耸耸肩,瞟向那灯。“要帮忙嘛?”


“没关系,我自己能行。啊——好了。”


他放开按在灯泡上的手。电光闪烁了几下,温宁柔和的橘色光芒很快稳定下来,铺满了一方空间。


“……每次只要你一回来,这灯就会好。”金木笑起来,却又低下头去。“明明之前我弄了好久,都没让它亮起来。”


“啊,那是,我魅力大嘛……”永近干笑两声,偏过头去。“有什么吃的吗?”


金木起身。“自己去看看呗。”


他带着永近过去,被领着的人才发现一旁的饭桌上早满满摆好了碟碟碗碗。针对金木贤惠的厨艺他又一次感慨了半天,才发现只有一人的分量,而对方也没有什么坐下来的意思。


“不一起吃?”


对面的人说话顿了顿,


“我吃过了,你先吃吧。”


永近看着他放下原本在摸下巴的手,没说什么,侧过身子。金木离开饭桌,靠在灯下的光亮旁,拿起了本书。


他转头去看。旧台灯投出一片小小的橘色光亮,把他黑色的头发融成一片暖色。


 


 


//


 


将近快要一年前,永近英良在东京的地下水道终于找到了许久未见的好友金木研。当时情况危急,他示意重伤的金木通过啃自己来逃出生天,而对方觉得这个提案显然不可理喻。永近一而再坚持,对方再而三反对,最后金木烦不胜烦,直接把他揍晕。醒来时永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边上站着CCG的同僚,告诉他,蜈蚣被CCG逮捕了,关进了喰种收容所。


他并没有受什么伤:金木敲他的那一下力道恰到好处。醒来当天出院之后,永近正心事重重地想着怎么才能搞到进收容所的机会,却有CCG里的人找过来,通知他最好回家好好休养几天;休息完之后,也不必再回来了。


原因自然不必多说。


他和金木的关系本就不是什么难查的东西,还在战局中无视了命令,一个人跑到对方出现的地方去,自己进CCG的真正目的无疑已经昭然若揭。


之前的重逢恍惚成了梦,永近醒来,还是哪里都找不到金木。


亚门钢太朗就在这时候找了过来。


之前永近虽然在工作的时候和亚门很合拍,但私下的交往其实很浅。所以对方一找过来,他就知道目的一定不是为了寒暄。对方也开门见山,直接就告诉他,自己对金木过去的事情很好奇。作为交换,他可以透露一些对CCG而言不痛不痒,于永近却举足轻重的消息。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亚门刚刚出院的时候,距离那次战事的结束大概一个多月。那次亚门告诉他,关进监禁所后金木因为伤重,一直昏迷着,注射了CCG特制的营养剂之后才醒过来。


于喰种而言很慢,一个礼拜后,他的伤痊愈了。


他始终不肯透露任何有关20区喰种的信息。


他被关押在收容所地下的单间里将近一个月。几番刑讯都套不出任何情报后,研究所的人把他带走了。


研究所的科学家在他身上做实验。


亚门向永近再三说明过,这些实验的目的不是为了制造库因克,也不是重复之前的喰种实验,而是为了了解喰种化原人类的生理变化,所以金木不会受太多的苦。但他说这话的时候,从来不看永近的眼睛。


永近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每次和亚门见面的前后好多天,他都会没完没了地梦到金木。一开始的时候是很平常的事,大学的露天咖啡厅里,他慢吞吞地咽着三明治,对面金木在看书。但闭眼再睁开,眼前就剩了一片晦暗阴冷的下水道。


他还梦到被白色铺满的手术室,他梦到幽深空旷的收容所。所有这些场景里都空无一人,却让他在夜里一次次满身冷汗地惊醒。但第二天,他还是很早就起来,振作起来,把自己弄精神,穿着一板一眼得像是要去求职面试,去赴和亚门的约。


永近想知道金木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就算他什么都做不了,那些话语也只给他带来了一连串的噩梦,他还是想知道。他还记得在金木最初失去联系的那个夜晚,不停地拨打一个不会有回答的号码是什么感受。他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然后是最后的实验。


“和金木研配型成功的肝源找到了。他们打算给他移植,拿掉喰种的器官,看看他能不能变回人类。”


亚门在对面给他解释研究所这么做的动机。他说半赫者的赫子虽然珍贵,但如果人类与喰种间的转换确定能实现的话,对CCG的价值更大。这些话永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只是听到自己问,“如果成功了的话,他们还会对金木做什么?”


亚门淡淡地笑了笑。“喰种收容所里从来不会关押人类。”


“那如果失败了呢?”


对面没有回答。永近后来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真是问的无比愚蠢,答案其实再明白不过了。但当时,他整个人都懵着,脑里只响着一句话。


金木要回来了。


永近一直到事后才去了解过,那场手术其实有多大风险。说到底,支持手术的这一切依据都只停留于理论阶段,因为没有任何先例。这不像是手术,更接近于一场实验。术后金木是不是能真的能变回人类,还是依然是独眼喰种,甚至会变成别的什么东西,谁都无法确定。


但他们还是做了。


他们成功了。


术中一度出现紧急情况,但最终都被控制了下来。术后不到24小时,金木血液里的Rc值就开始显示出大幅度的减少,最后稳定进正常人类的范围里。他身体里的赫包在之前的一系列实验里就已经被挖除干净,也再无法观察到赫眼的迹象。在生理的定义上,现在的金木研又和之前一样,是普通的人类了。


金木的情况差不多稳下来后,亚门帮了点忙,让永近能去看望一次尚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屠苏,但机会也就只有那么一次。那时候金木才刚刚醒过来两次,每天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睡觉。永近站在走廊里,透过监护室外侧的玻璃向内看,病床上的人静静躺着,脸上扣着呼吸罩,脸色看起来惨白得比发色更甚。点滴和各种监控仪器通过粗细不一的导线,连接到他的身上。


身边行路匆匆的医生护士来了又去,永近始终站在玻璃前一动不动。他想尽可能多呆一会儿,可以守到金木醒来,哪怕没法说上话,能交换一个眼神也够了。但到傍晚的时候,有CCG的官员过来提醒他已经呆的太久,永近试图打太极,对方直截了当地表示,要是他再这么留下去,对领他来这的人而言,也许就有麻烦了。


他离开前最后回头,向病房望去一眼,走廊上,医生护士不断来来往往,那位CCG的官员晃荡在房门口,和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玻璃之后,那个人在只有仪器作伴的房间,最后一次被隔绝出人类的世界里。


 


 


永近最后一次和亚门碰头是在金木出院的前一天。那天亚门拿出一个档案袋,交给了永近。“这里是金木研的一些材料和病历,以后会用的到。我是觉得应该就交给他本人比较好,但上头叫我也给你一份。”


永近少有地愣住了。接过袋子他说:“我还以为和我喝咖啡是你的私人社交。”


亚门笑了一声,声音却听起来有点像咳嗽。“的确是。但我的上司要比我想象的要敏锐的多。”


“……那——”


“没事的,”他说着,手从西装内袋里抽出烟盒,掂出一根来点上。“上头还记着我之前的功劳呢。再说那点情报,对他们而言,泄露与不泄露其实都没什么所谓。”


永近直觉感觉亚门是在空口扯淡。


但他也只能说,“谢谢你。”


亚门抖抖烟灰。


“真的很感谢你。”


有一会儿,亚门一言不发地抽着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片刻后他开腔,嗓音有点哑。


“我这边才是……想要道谢,一直想当面亲自说。但之前都没有什么机会,今后也不方便再打扰你们的生活。明天我有任务,不送他出院了。请你替我谢谢金木研,他让我发现了很多以前想都不会去想的事。”


然后他面色有点犹豫,顿了会儿,还是说了。


“还有一句话,你最好也告诉金木一声。他以前的同伴,不论如今他们对他是什么态度,今后都不要再见面了。这样对双方都好。”


永近明白亚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见识过CCG的跟踪监视网。眼下CCG确实已经放过了金木,但不代表也会放过了金木的关系网。


只是对亚门居然会透漏这点有点诧异。


亚门钢太朗的刚正不阿和对喰种的强硬态度,他在CCG里工作时一直有所耳闻。当初亚门主动找来已经超出了永近的预料,更没想到后来,对方会一直帮自己直到最后。


他们一直都打着情报交换的旗号进行交流。但实际上,要想知道金木过去的那点事,亚门大可去研究所或收容处翻一翻档案,而不是冒着被记过的风险跑来和前同事喝茶,但对方却始终都什么要终止这交易的意思。永近一开始以为亚门的对金木的好奇起源于自己,深化在之后,后来才猜想,他们也许曾经在战场上遇见。他试着跟亚门谈起这事,但看对方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就放弃了。


虽然不明缘由,但只要想到站在金木这边的人类不只有自己一个,永近就觉得很高兴。


告别时,永近站挺了身子,向亚门行了个CCG内部通用的致敬礼。


“一直以来,真的很感谢。那么就回头再见了。上等搜查官大人,祝武运昌隆。”


对方不说话,只是抿了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个笑。他伸出完好的那只右手,拍拍永近的肩膀,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哑。


“只要活下来了,那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加油啊,永近,以后的日子,好好过啊。”


永近后来才知道,就在20区的那场讨伐战里,亚门失去了左肢。关于这事,他大略跟永近讲过几句,但没说是哪只喰种干的好事。CCG的科技水准固然发达,但也没能研发出能与真货完全并论的假肢。日常生活姑且没什么影响,但毋庸置疑,亚门钢太朗的名字再也不会出现在重大作战的名单上了。


但就算职业生涯受到这样的打击,他军人固有的挺拔身姿也从不见有什么变化。


阳光下,喰种搜查官转身离开。永近在原地站着目送亚门远去的背影,他的脊梁始终如一地挺得笔直笔直。


 


 


金木出院时,几个医生护士送他到医院门口,身边没有CCG的官员陪着,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康复病人没有什么两样。但医生们大都板着脸,不多说什么话,却有一个护士温然地朝着他笑,把手上的花递给他。


永近在一旁的树荫下远远看着。


医生们退回楼里后,他看到金木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他抬头望着天,像是在发愣,脸上没有戴眼罩,表情看起来近似于茫然。永近就在这时候走过去。


“喂,发什么呆啊。”


金木低下头来,眼神愣愣地望向他。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下有些发青,整个人比过去印象里的还要瘦。但这都没什么关系。永近想,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方站在原地不发一言,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永近上前去,伸出手来,把金木冰冷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之前就料想过可能会有这种情况,也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丢人又尴尬。但到最后,他还是控制不住。再说话时,永近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带了哽咽的发颤。


“金木……欢迎回来。”


他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眼神空洞了一秒。


然后抬起眼睛,给了永近一个恍惚遥远的笑容。


 


 


//




自从金木从伯母家里搬出来之后,他就一直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他失踪的半年里,租期正好到了期,房子自然就被收了回去。永近于是就建议他先住到自己那里去,这以后的问题以后再说。


那天晚上永近理所当然地想把屋里唯一的床让给刚康复的病人住,结果金木死活不依。他说自己住院的日子被人刻意延长,早就在医院休养好了,眼下完全没有大碍,当然也就没必要占永近的床。


永近拗不过他。他的发小一直都是好脾气,但犯起犟也一直都是谁都拦不住。


他睡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缩起身子的话刚好能睡下。永近给他一条毯子,是他从那租房里抢救过来的金木的私人物品之一。对方谢过,把它掖到胸口。


金木很快沉沉睡过去。


但那天晚上,永近却失了眠。


他一直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担心金木术后的身体会不会突然出现什么状况,会不会做噩梦,会不会明天早上他起床时,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这些念头徘徊不停挥之不去,最终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进到厅里,月亮正升到中天,在地板和沙发上投出一方相连的白。那浅光刚好照到金木散在沙发上的几绺白发,在黑暗中把那颜色映得近乎明亮。


金木侧躺着朝外,人陷在沙发里。永近小心地绕过茶几,靠在沙发边在地上坐下。他扭头过去,借着月光,刚好能看清他微微发着颤的睫毛,因削瘦而略微突出出来的眉骨。他眼睛以下的脸部都被毯子所覆盖,掩住了梦里的表情。永近联想起他黑色的面罩。


整一个晚上,没有噩梦,没有惊醒,什么都没有。他把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蜷进毯子下面,在那一方黑暗里缩起身子,整夜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永近靠在沙发座旁,默默地守着,直到夜过天明。


 


 


关于金木长达一年的失踪和住院,CCG提供给上井大学的解释是,金木研在其他县旅游时遭到了喰种袭击,脑部受伤没了记忆,官方也没法确定他的身份。他在医院里茫然地躺了一年,有一天记忆突然恢复,全都想起来了。然后就回来了。


永近不由深深感慨,由CCG糊弄人类的方式来看,他们的确是把全部精力和智力都放到喰种上去了。喰种对策局真是不容易啊。


然后全校师生还真就这么被瞎糊弄过去了。


其实也是因为金木在学校里的名气从来不响,知名度的巅峰也就是他的大头照在公告栏里被贴满的时候。没人真正对他本人感兴趣,也没人有想法要去追根究底。被钢筋砸过又被喰种袭击的不幸青年的传奇轶事在校园里释出后一度流传的神乎其神,但风头过了,也就过去了。


金木听到这个解释,耸耸肩,没做评论,转头就继续做起了别的事情。


他并没在永近家里保持闭门不出的状态多久。身体恢复得差不多,自己动手把头发染回黑色之后,他就回上井办复学手续去了。大学宿舍已经满员,金木提出自己出去租房子,永近不搭理他,两人后来就一起换了一套二居室的房子合租。在学校里多数时间他独来独往,还是对社团活动提不起兴趣,上课下课看书睡觉,和两年前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永近一度担心过,也去查过创后应激症的资料,但一切异状都没有发生。金木研再正常不过了,比第一次移植手术后出院时还要正常。他是比以前要沉默一点,吃饭的时候总吃的很少,一个劲地给自己灌咖啡。但除了每月要去CCG检查一次身体,喰种这个名词在他生命里留下的印迹已经被抹消得差不多了。


一切看起来都好极了。


 


 


那天,永近被学校社团派去20区的旧城区取东西,顺便硬拉上了本想窝在家里看书的金木一起。旧区的街巷以七弯八拐著名,哪怕是对本区人而言,只要不常来,这里就能算是个迷宫。取完东西,永近不知怎么就在纵横交错的小巷里和金木失了散,他打电话过去,人工语音告诉他对方无法应答。他早该叫金木把那个动不动就自动关机的破手机给换掉了。


对面走过来几个人,带头的人一身精壮的肌肉,问永近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永近虽然满腹心事,却也能看出不对劲。他挂出一脸营业式笑容表示不用,说着就试图闪出这个巷底死路。


然后那人说,“我们倒是需要你来帮个忙。”


接下来他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肌肉不是白长的。


有一个性格友善脾气温良的死党的好处在于永远都不用担心会和他打起来,坏处在于也就由此少了不少原本能够锻炼腿脚的机会。那人出力相当大,被击到背后墙上的永近捂着肚子,一点点滑下去。嘴里有酸液泛上来,他有点后悔没在金木出院后让他教自已两招。


对方一共四人,不是喰种。20区已经不剩几个喰种了。但这也不代表事情简单了多少。


刚刚那一拳打的他很想吐,永近靠坐在巷底,看着自己的包在对方手里被翻倒过来,东西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领头很快在一堆杂物里翻到了永近的钱包,打开来一看,他啧了一声,朝着抢劫对象侧过头:“不是吧,哥们,看你穿挺好的,钱包里就只有五百块?”


永近浑身无力。“我是一个把所有钱都投给了面子工程的穷苦大学生。”


那人骂了一声。“早知道还不如抢前面那人呢。”


边上身材略为矮小的一人机智地提醒:“哥,他裤子口袋看起来挺鼓的。”


“哦,那你上呗。”


自作孽的小个子上前,明显对搜同性的身这个任务并不怎么乐意。而永近比他更加不乐意,被碰到时条件反射,踹了那小个子一脚。他的胃尚且一抽一抽疼得厉害,那一脚着实没多大力气,但小个子却哇哇叫着滚到了一边,演技浮夸,但相当适用。小弟当面被人欺,后面领头的面子挂不住了,从边上的手下手里接过钢管,骂骂咧咧地走上前来,恶狠狠朝着永近的肚子又是一脚。


“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劲头倒蛮大啊?你小子果然是还藏了钱吧?”


“是真的没了。他还欠了我一千元没还呢。”金木说。


所有人闻声转过头去看,神色漠然的黑发青年逆着光站在巷口。他身后是午后亮的刺眼的阳光,却一点都落不到他身上。


这次是边上的略矮些的一人出了声。他横过手里的钢管,笑嘻嘻地朝着金木转过来,“那,小哥,一千也是借,两千也是借,你能再借一点出来么?”


金木垂下头,刘海微微盖住一点眼睛。他声音很低,语气听起来仿佛很是苦恼。


“一个两个都这样的话……我可要吃不起饭了。”


永近身子绷了起来。


他望向对面那边,大声喊着让金木走开,对方却始终垂着眼睛,不发一言,再抬头时,眼里已经没了温度。


永近不知道金木以前的战力究竟如何,却清楚其中很大一部分依靠的是喰种独有的强大的肉体素质。现在金木研只是个人类,出院不久,运动很少,总是成天抱着书,歪在沙发上发愣。对方在人数上已经占优,更毋论他们手中的看起来就很不和善的钢管,眼下正面冲突对他们而言并不合算,永近还是倾向于让金木暂且跑路,喊其他人来帮忙。就算是要损失点东西,只要两人都没事就好。


但金木没有回应。


他只是走上前去,一言不发啪啪地掰起手指。对方此起彼伏地笑起来,横过钢管,四个人摆好架势,兴高采烈地打算教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傻小子学做人。


接下来几分钟里,金木把对面四个混混削得鬼哭狼嚎。


惨叫声此起彼伏,被摔翻在地的人七摇八晃地爬起来反击却又被无情击倒,在这所有的过程中,作俑者平静的表情始终没有丝毫变化。永近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勉勉强强想撑起来上去帮忙,对面的小混混们都已经跪齐了。


把靠在墙上七歪八倒的混混抛在一边,金木朝着永近匆匆地走过来蹲下身,向他伸出手。


“你怎么样?”


他瞳孔深处静静的,表情没一丝波澜,好像他刚刚是在跟四个不熟识的人进行了一番客套疏远但气氛良好的对话,而不是什么打了一场恶架,可永近却从他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被刻意掩盖的焦虑和紧张。


“没,没事的。”


他借着金木的力站起来,动作有点艰难。


金木没再说什么,把永近从地上拉起来后,他弯腰,无视身侧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吓得浑身一颤的小个子,一件一件把永近摔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塞回到包里,递过去。永近接过包,肚子还是难受的厉害,他佝偻起身子,往墙上靠了靠。


金木看着他,低头扫了一眼小巷子里一地的横七竖八。“要报警么。”


永近苦笑,“……算了吧。”


他倒不是突然对这帮混混同情心泛滥。自从金木和CCG结过梁子之后,他对这些官方机构都有点不大不小的膈应。今天自己已经很糟心了,永近不想让金木也糟心。何况如果警察来的话,会因为施暴被拘留的还不知道是哪一方。虽然觉得意难平,但永近现在只想回家睡觉。这一天够长的了。


金木的表情看起来挺不爽,但他也不想再作多留。两人都不打算再管这一地的倒霉蛋,却有阴枭的笑声从背后传过来。


那声音越过金木,直直地朝向永近。


“——狗仗人势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是吧?”


对所有的领头而言在手下面前出丑都是巨大的耻辱,在这一带风气彪悍的帮派首领间更是。血气全都涌进脑子里,自己身处的劣势都被忘记,领头的青年恶狠狠地不停咒骂起来。


永近自己对这些话并不在意,但他却看到背对着他的金木的身子僵住了。他伸手去拉他。“别理。我们走。”


“喂,听着!要不是——”


永近推推金木的背,他还是没动。


“——我早就把你的脑袋给敲烂了!”


他的话音尚且没有落,金木猛然回身,一个后侧踢踹断了那人的鼻梁。


身材健硕的领头生生被踹倒过去,但对方依旧不打算放过他。金木上前去,把那人所有桀骜阴冷的笑声言语都淹没进沉闷的肉体击打声里。剩下的三人不知是被打残了还是吓傻了,全都僵在了原地没动,只有永近冲过去,扳过好友的肩:“金木,好了,够了——金木!”


他没有停下,身体剧烈地挣扎着挣脱出永近的手。被金木无意顶到胃,永近倒吸了口冷气,这声抽气声却让金木的动作生生地顿了下来


在他停下的一瞬里,永近从背后过去绕住他,不容抗拒地控制住他的行动,嘴上却是轻声。


“我没事的。金木,我没事的。”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已经没有意识了。


金木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头低下去。愤怒转换成别的情感,他颤抖起来。


混混们眼里映出的是普通的人类,眼神却仿佛他们所面对的是不知名的怪物。


 


 


沉默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直到登上回去的地铁。永近盯着地铁道里飞速闪过的广告灯箱的影子,咕哝了句。


“你瞎说。”


 沉默。


“啊?”


“我明明只欠你七百了,刚不是给你买了个三百元的小布丁。”


“你说你请我的。”


“我说请的意思是咱俩可以对半分着吃,结果你一股脑就全拿过去啃光了。这样不行。我不同意。”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布丁呢抱歉……话说那么想吃的话,倒是再去买个啊……”


“我惊呆了啊!根本反应不过来啊!再说那时候急着要去取东西,过了那家店之后也懒得再折回去了。刚刚想起来又有点难过……金木你下回必须请回我啊必须啊!或者就把七百的债免掉,这我也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他等着对方吐槽回来诸如得寸进尺之类的内容,但那人愣了半响,却是笑了。


他抬头,和永近望向同一片间歇扑朔着光芒的黑暗,涂着裸色甲油的手空虚地握了握。


“原来我还没忘干净呢。”


这句话来的没头没尾,但两人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金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


 


 


关于金木过去的那段日子,他们统共也就模糊地提起来过这么一次。说是提起,其实也就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句。这个话题尚未显露出要被拓展开来的迹象,就被金木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他对自己过去的两年一直都是闭口不谈。不说收容所与实验室里的日子,不说白发的原因,也不说失踪的那半年里,他都在干些什么。


永近也不打算去问。


他们在一起的时多数时候聊的还是学校里的事情,吐槽吐槽教授的光头,讨论一下新来的学妹,从来没有什么CCG,没有青桐树,没有喰种。过去两年的岁月像是从来不存在一样。但可总有些时候,永近抬头就能看到,那东西站在那里,微笑着向他们轻声细说,看,我一直都在呢。


 


 


//




高槻泉出道多年后在访谈上谈到自己的处女作,“……我所说的黑山羊,那是说——恐惧,暴力,孤独,这些东西和许多实体的流行病相似,是会传染的精神病毒。它是一个意念,一个种子,亲身经历过的人毋论,即使没有真正遭受过这些创伤,只是看到、听到,它就会被种下。”


“它会在你的脑子里蔓延,它会在你的眼前不断回放。它在你的心里扎根。它侵蚀进你的一言一行,把你全部的所见所闻都染成一片黑暗。它可以被剥离出来,可连带拔出的将是一整颗心脏。”


“到了这一步的话,还要继续伪装成白山羊,在羊群里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


“……你还做的到吗?”


 


 


//




永近回到家,抬头就望见金木又半跪在厅里捣弄那盏老灯。


他似乎已经在那里好久了,看起来很是费劲。客厅的另一侧开着一盏落地灯,投下一方光亮,他却只蜷缩在光明边侧的黑暗里,靠着那盏没有亮起的灯。关于那盏灯,金木从没有过什么夸奖,但他确实一直都很喜欢,哪怕他从来都不说。


永近在他身边坐下。


还是像上次一样,金木对他的到来后知后觉。但这次他没让金木有机会拒绝他,就很快说,我来帮你。


金木嘴角动了动,但没说话,他默默往边上挪过去些,为永近空出位置。


他们一起折腾了一整个黄昏。四周静下,夜幕铺开,路灯燃起,灯始终都没再亮起来。永近最后拆下灯泡看,这一次不是接触不良的问题,他们再怎么调整接口也都不会再有用。灯丝已经被烧断了。


永近把报废了的灯泡放到一边。他站起身,伸手把尚跪着的金木从地上拉起来。


“过会我去买新的灯泡。”


金木看着他。


“和这种老灯匹配的灯泡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啧。没事,我们可以再去买盏一模一样的,我们……没关系的。”


对方像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它不会再亮起来了。”


“那也没关系。没关系的,金木。没关系。”


他把手放到对方绷紧的肩膀上。


金木研面无表情,既不回应,也不抗拒,站在原地毫无动作。向着他,永近靠近过去,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下巴搁在金木的肩膀上,双臂环过去,揽住他,抱住他。


他靠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没关系的。”


有一会儿,金木一动不动,在永近怀中的仿佛是一具僵冷的石像。


然后他战栗起来。


那最初起源于他的嘴唇,他想要说什么,声音却被哽在喉咙里。他的肩膀开始颤抖,那震颤一路延下直到指尖,最后传至全身。突然之间他曲过手臂,拼命去推永近的肩想要挣脱,脸上露出的是喰种才会有的表情,但现在的金木研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对方的力气要比他的大。永近英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用力把金木扣在自己的怀里。


后来,他放弃,额头重重靠到永近的肩膀上,手紧抓着对方两侧肩膀的衣服,被黑色覆盖的白发剐蹭在永近的颈窝,颤抖的身子一点点地压下去。永近最初以为他在哭,但没有泪水来濡湿他的前襟,只有模糊的抽气声,那是动物流不出泪的呜咽。


金木大睁着眼睛。他眼里看不见永近,看不见也看不见房间里有光亮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瞪视着那片只有他看得见的黑暗。


十分钟后永近就会慢慢把他放开,他也会别着头退开,擦把脸,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到一旁去,装作刚才和之前近两年的岁月都不曾发生。他会继续作为人类的生活,上学,工作,结婚,生子,老死,一切都安宁又平静,早上出门去上课时他会跟遇到的任何人微笑说早安,傍晚归家时会拍拍在路上玩的小孩子们的脑袋让他们快点回家,他曾经是,将来也会是那个脾气温和心地善良的平凡青年,但此刻,在永近的怀里,他由着自己崩溃。


永近紧紧抱着他。


他的手指伸进对方的发间,细碎的头发冷冷落在他手上。他看到发丝在浅暗的灯光下映出的发梢的黑和发根的白,细数着这个过程本应经过的更长的岁月。


 


 


在这片黑夜之后,太阳会重新升起。


但那盏灯之后再也没亮起来。


 


 


 


FIN.


 


after words




本来打了800+小作文当后记(对的我是先写后记后写文的




143情报出后啥都不想说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x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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